3-1 { 貝克的電話 }
- lrotsp
- 2017年10月1日
- 讀畢需時 4 分鐘
這年頭還在使用電子信箱聯繫朋友的似乎越來越少了，但克里斯貝克對此總是樂此不疲，所以當棹接到了克里斯的電話時，他完全沒認出對方的聲音。
「抱歉，剛才太吵，您說您是？」為了接電話，棹刻意從熱鬧的酒吧裡走出來，他滿臉歉意地朝大地揮揮手。
「是我呀，克里斯貝克！」溫厚的日語夾帶著濃厚德國腔，隔著聽筒穿進了棹的耳膜，「好久沒跟你聯絡了，古城さん。」
「克里斯さん？呀！真的好久沒聯絡了呢。」意外之餘也不忘寒暄幾句：「你最近過得如何呀？」
「最近，我來北海道啦！好久沒來這裡，變化很大呢。」克里斯亢奮的說道，聽筒的另一端傳來飛機班次的廣播聲，看來是一下飛機就撥通了古城的手機。
棹揚起的嘴角忽然僵了僵，「咦，你現在人是在機場嗎？」他故作驚訝地問。
「哎，還是古城さん厲害，我正在研究要怎麼坐車去音咲市呢。」
「你早點跟我說的話，我就能去機場接你了啊！」棹邊說邊不自覺地皺起眉頭。
「這樣才有驚喜的感覺！」克里斯笑笑的說，「好啦，我要去找地鐵了。到了市區再打電話給你。」
「有任何狀況就打給我。」棹再次叮嚀對方後才掛斷了電話，他看了看時間，暗自嘆了口氣。看來今晚得早點回去了。
回到地下室古城對著村間招了招手。「怎麼啦？」大地邊調著酒邊問。
「一個老朋友來玩。」棹搔了搔頭，仰頭把剩下的調酒喝完，「我先結帳回去了。」他掏出錢包付帳並與大地道別。
當克里斯再次打給古城的時候，棹已經回到家了。「您好？」
「古城さん！我在礼場站啦，這裡變化真大。」
「我去接你吧，來我家坐坐。已經找到住宿了嗎？」
「有了，就在繁華街上，去你那兒不會太叨擾？」克里斯客氣地笑道。
棹拿著車鑰匙走出房子，「不會、不會，難得你來北海道，一定要好好招待你一回啊。」讓克里斯說了幾個明顯的地標，棹表示知道後便啟程出發。
古城到了目的地，扭著頭想找人時，一陣悠揚的薩克斯風從轉角處傳來。雖然他沒聽過克里斯演湊樂器，但憑藉著他對克里斯的了解，棹決定往樂聲的方向走去。果不其然，有著一頭金棕色捲髮的男人就站在不遠處，仰著頭吹著還有些生疏的薩克斯風。四周聚集了不少人，棹就混在人群中觀望。
一口氣一整段音。這曲是『Let Her GO』。過了十多年，純金的髮絲成了淺棕，皮膚對比過去似乎也曬黑了不少。棹站在克里斯的正對面，有些感嘆。他還認得出我嗎？棹低下頭摸著鬍子，比起對方對於音樂的熱情，他忽然覺得自己就像小孩一樣，賭氣般地不願再碰觸樂器。
縱使沒有銀色挪塔，克里斯的面前還是聚集了很多人。當曲子結束，觀眾們揚起了掌聲與歡呼替演奏者喝采。克里斯揮揮手向群眾敬禮，隨後便拉著行李朝人群裡的棹走去。
「古城さん變得好成熟啊！差點就沒認出來。」嗓音依舊爽朗清脆，讓人忍不住想一而再再而三地聽著。成熟嗎？還以為不會被認出來。棹笑著說：「克里斯さん倒是沒怎麼變呢。」
「可我總覺得細紋變多了。」他拉著眼尾說，「古城さん看起來還是很年輕，如果把鬍子刮掉的話，哈哈。」
「鬍子可是流行呢。」笑著拒絕把鬍子剃乾淨。用手比了個方向，領著人往臨停的位置走去：「克里斯さん是來玩的嗎？」他隨口問。
克里斯發出了否定的聲音，他說：「來這裡的一家烘焙店工作，順便學點新東西回去。」
過去的電子郵件確實有聊到克里斯回國後不久便休學，轉往烘焙的方向走，然而真的聽到對方在這個領域發展時，還是有著不小的衝擊。「沒想到你還真的就走這條路了。」棹有些感慨地打開車門。
「我對音樂興致不大。讓人能幸福的麵包才是我真正想做的。」克里斯開懷的講，帶著緬懷的表情又說：「事實上，放棄成為歌手——反而讓我更喜歡唱歌了。」
棹發動著車子的手有些緊繃，他沒想到對方會這麼看待這事。棹突然地想因自己封存鋼琴的行徑而發笑，真是可悲啊。克里斯為了唱歌而選擇不成為歌手。
——可自己呢？
「古城さん，最近又都在做什麼呢？」克里斯好奇的嗓音拉回了棹，「是老師對吧？」
「嗯。」棹點頭，「大學的文學老師，還有高中的社團指導。」
「文學老師啊！感覺好厲害。」克里斯依然興奮著，沒注意到古城有些變了調的嗓音。
「累得很呢。」棹搖著頭道，「現在的學生可不好教，得不停變新花樣學生才聽得下去。」
「我相信學生會聽，一定是因為古城さん教得好。就像麵包店一樣，只要好吃，就算種類不多，還是會有客人來的！」
棹沒有立即接話，他正亮著方向燈與轉角來車打招呼。他面上沒開口，可心裡卻實實在在地反駁了克里斯的說法。文學老師乍看之下光鮮亮麗，可事實並非如此，成為文學老師只因為自己的文辭造詣好，真在課堂上講解文學，學生們各個倒頭就睡。既彈不好鋼琴也教不好書，他甚至想乾脆放棄一切從頭開始，可自己都快踏入四十了，真放棄了那未來又該如何面對。
他口是心非地回著克里斯的話，心裡的念頭早已飄盪到遠方不知何處的角落。心不在焉的回應就像渾渾噩噩的生活，活著就只為了讓一切早點過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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